2014年7月1日 星期二

時代的秘密:黑色維納斯(Black Venus)(3)

(3)人類動物園

雖然莎拉巴特曼的特異身體展示並不是第一個案例,但這一部分導致了後來「人類動物園」(Human Zoo)的發展。也就是把世界各地少數民族的原住民帶往歐洲社會裡展覽,供人們觀看、娛樂與教育。莎提巴特曼的身體成為了一種西方觀看和了解「他者」(Other)的特定典型,她吸引的不只是科學家,還有大量將她視為「curious animal」的觀眾。

Les Zoos humains

Les Zoos humains的紀錄片可以看到,十九世紀普遍有著所謂「進步」的概念,並希冀透過知識與了解(非理解),以擁有控制他人的權力。權力的場域就展現在柵欄的兩方,可以明顯的知道柵欄觀看的一方掌握了權力。莎拉巴特曼的表演也能看到這樣的心態展現,人們藉由觀看、觸摸「怪物」來增加了解,但巴特曼卻不能阻止好奇的觀眾對她的觸碰,因為那是她的「賣點」,權力的施壓由此可見。

同時巴特曼也代表著一種異國美學,藉由裸露特殊身體以滿足觀者,而這樣的裸露、奇異的種族特徵,也使得莎拉巴特曼與當時的歐洲女人做出強烈對比,一方是怪物,另一方代表正常世界。另外,在這樣的「演出」中,並沒有人在乎莎拉巴特曼的個人特性和情緒,也忽略了她的歌聲與舞蹈,只是把她當作一種異國人種、野獸在對待,這點也可以從莎拉巴特曼並未留下任何紀錄這點看出端倪。

在莎拉巴特曼後,展示人種的表演漸漸又受到歡迎,甚至在後來直接被國家利用為展現殖民的成果、征服的方法,同時也表示對於該地的控制與擁有。但是這樣的人種引入導致不少因為不適應天氣而死亡的人們,而有些人在展覽的過程中甚至被予以「文明的改造」。

1889年的巴黎世界博覽會裡可以看到「異國」村落的重建,但事實上這並不是村落原有的樣子,而是歐洲人將自己的想像反映在這些村落上,企圖勾勒出所謂的「理想世界」。這些被「請」來的人們在給與薪水的情況下,被迫演出觀眾想看的劇碼,比如當地的戰爭。但悲哀與諷刺的是,這些上演的戲碼正是當地發生的真實情況,並且不斷發生。

而人們又為何渴望觀賞到這些人群呢?當時候的人受著什麼樣的驅力而前往呢?也許可以這樣粗淺的去分析:人們對於「自由」身體與性的渴望。傅柯在《性意識史》中提到,在維多利亞時代,「性被小心謹慎地封藏起來,它遷入新居,被夫妻家庭所獨佔,全力以赴承擔起嚴肅的、繁殖後代的職責。」又提及「……即使不能將非法的性關係納入生產流通,至少可以將其納入利潤流通。妓女、嫖客和皮條客、還有精神分析醫生和他的歇斯底里病人……幾乎神不知鬼不覺地便將不可言傳的肉體享樂變成了可計算的東西:在那種地方,允許性行為及相關言論秘密第以高價進行交換。

傅柯說明在十九世紀時,資產階級把持並壓抑關於性的討論,人們無法如十七世紀般大聲講出粗野的話語,也禁止人們裸露,身體被綁縛在衣物和規定之中。而性的取得除了透過婚姻關係外,便是透過妓院等地方宣洩。

而就這樣的說法來看,其實展示人種的場域(不論是酒館、馬戲團,或者展覽會)也可被看成某種性宣洩的空間,男人透過觀看異國婦女裸露的身體滿足一部分的性欲,並欣賞異國元素混合起來帶來的情調,在觀看的過程中追求所謂「自然、野蠻」的狀態。而女性也在少有的機會下觀賞到各種男人的軀體,這不無是對當時的人的衝擊。

人們對於殖民地有著各種嚮往與理想的投射,那裏象徵著充滿自然的伊甸園,而展覽會就做為一種伊甸園的袖珍重建。弔詭的是,建造展覽會的驅力是為了展現國家權力,並且使人們對於這樣的觀看與控制感到理所當然。人們就像是被放入溫室之中,教導已經被組織過的世界模樣。

而另一方面,恐懼在觀看中不斷滋長,這些高大的、非常人的身軀實際上是一種潛在的威脅,就像害怕野獸的反撲一樣,人們仍企圖鎮定但懷有恐懼的觀看。柵欄的兩邊權力嚴重失衡,觀者的懼怕事實上加強的是對於被觀看者的蔑視與貶低,透過這樣的壓力施加以確保控制權的掌握。

      人類動物園的結束也許是因為電影取代了展覽成為觀看的對象,加上殖民帝國的崩毀而逐漸削減對於人類動物園的興趣。但是反觀現在,這樣的事情有消失嗎?展覽雖然不在,但是這些東西被不同的型態和方式吸納,展現在各種場域之中。比如1988年的紀錄片Cannibal Tours(《食人之旅》)裡拍下觀光客進入非洲部落的模樣,他們透過手持的攝影機、相機強行對當地的人們進行近距離的「記錄」。而如果人們對於這樣的事情不予以高度的關注,潛伏的觀念將不斷重演導致悲劇,或者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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