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1日 星期二

時代的秘密:黑色維納斯(Black Venus)(1)



試著寫自己在思考的事情,同時也把讀者拉到這上面和我一起思考任性の姑娘)

在開始之前,先交代我為什麼會寫這篇文章,這得說回2013年的金馬影展。

那年,法國導演阿布戴柯西胥(Abdellatif Kechiche)被受關注,他執導的《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是影迷搶票的重點之一,他還有另一部片同樣也受到關注,就是等一下要談的《黑色維納斯》(Black Venus)。老實說我沒有在金馬影展上搶到《黑色維納斯》的票,但倒意外地在Youtube找到了影片,片名改叫Saartjie Baartman's Story也就是「莎提巴特曼的故事」。
Saartjie Baartman's Story on Youtube

「她是誰?」也許你會這樣問到。

        她是南非的科伊科伊人,是一名舞蹈表演者,同時是被當時科學家視為人類失落環的人種,被各階層觀眾觀賞的異國野獸,被稱為黑色維納斯、或者霍騰托維納斯的女孩,也是一尊被收藏在法國人類學博物館的標本,她是莎提巴特曼。不過現在的研究者都改稱她為莎拉巴特曼Sarah Bartmann


大致簡述《黑色維納斯》的電影內容,裡面講到莎拉巴特曼因獨特體型而巡迴歐洲表演的故事,但最後以悲劇收場,遺體被雇主賣進法國自然史博物館(Muséum d’histoire naturelle)解剖、研究與保存。電影的節拍頗緩慢,拍攝著重在莎拉巴特曼的表情和回應,大多數的時候她都沉默不語,電影的觀眾並猜不透她真正在想什麼。


《黑色維納斯》電影海報

另一方面,導演也拍出當時民眾對異國人種的好奇、著迷和蔑視,而當電影裡的觀眾和現實觀看的觀眾重疊在一起時,這讓我不由得檢視自己觀看這部影片的心態。在歷史中,莎拉巴特曼是個奇異的人物,她可以說是代表當時歐洲人對科學和殖民的著迷和瘋狂的象徵之一,以下我將講述更為詳細的故事,和莎拉巴特曼背後的時代意義。寫這篇文章,主要是希望檢視和檢討十九世紀殖民在現實層面的影響,還有遺留至二十、二十一世紀的現象。

我主要的參考資料是圖書館找到的Human zoos : science and spectacle in the age of colonial empires戴麗娟的〈馬戲團、解剖室、博物館──黑色維納斯在法蘭西帝國〉,這些資料裡面更仔細的描述了莎拉巴特曼的遭遇。另外我也參考法文記錄片Zoo humain(人類動物園),這是一部相當精彩豐富的影片,裡面有大量十九、二十世紀留下來的影像資料。敘述裡也引用二十世紀心理學家羅洛梅(Rollo May)的《權力與無知──尋求暴力的根源》Power and Innocence: A Search for the Sources of Violence)等書籍內容。
Human zoos : science and spectacle in the age of colonial empires

(1)到底誰是莎拉巴特曼

拉巴特曼,她的實際名字已不可考。據說,莎拉巴特曼是她受洗的名字。1789年時,她出生在南非的開普敦殖民地Cape Colony),確切位置大約在東開普敦Gamtoos River河畔,是科伊科伊Khoikhoi)人。當時的殖民者稱科伊科伊人為霍騰托人(Hottentot)。

莎拉巴特曼本為農場主人Hendrik Cezar工作,但在1810年被一名英國船醫Dunlop看中她擁有肥臀(steatophygia)和巨大陰唇(macro-nymphia)的特殊體型,便企圖藉由展示莎拉巴特曼的身體以牟取利益而將其帶去歐洲。莎拉巴特曼在簽下合約後,便被Cezar帶往英國倫敦。

但到了當地,因為與利物浦自然博物館(Liverpool Museum)談不攏展示問題,Dunlop便放棄了自己的經營權,只剩下隨行的農場主人Cezar處理問題。而Cezar便以「人體秀」的方式吸引人們前來觀賞莎拉巴特曼的身體,開啟了她秀場巡迴的生活,主要的地方包括集市(Fairs)、馬戲團(Circuses)、餐館(Cabaret)。

Cezar透過報紙和文宣宣傳擁有肥臀的「霍騰托維納斯」(Hottentot Venus),並使莎拉巴特曼穿著少量衣服表演,甚至供底下群眾觸摸。此舉引起大量的觀眾注意,並紛紛前往看表演。但是這樣的秀場表演使一部分的人對此感到憤怒,反對奴隸的團體African Institution便將巴特曼的擁有者Cezar告上法院,指控Cezar病態的對待。但這場官司African Institution並沒有打贏,莎拉巴特曼辯護自己是一名表演者而非奴隸,並擁有收入。事實上,當時莎拉巴特曼面臨著回家繼續當奴隸,或留在歐洲賺錢的抉擇壓力,最後她選擇留在歐洲賺得一定的收入,不願被送回去。

在這場官司事件之後,莎拉巴特曼的詢問度與曝光度急速下滑,從1811年至1814年之間幾乎不在任何的媒體上見其身影。一直到1814年莎拉巴特曼被賣去巴黎,被轉賣到馴獸師Réaux手上,並使莎拉巴特曼在Rue Saint- Honoré(聖奧雷諾路)表演。

聖奧雷諾路接近杜勒麗花園和聖奧諾雷集市,在法蘭西第一帝國崩毀之後,此區變成為娼妓、賭博、人體秀充斥的混雜之地。La Vénus HotttentoteHottentot Venus)」的名稱在此時廣為人知道,並吸引大量各階層的人們前去觀賞,各種歌舞秀、店名也以此為名。而根據18152月的一份刊物Jornal des dames et des modes(女人與時尚雜誌)的記載,莎拉巴特曼甚至在中產階級的沙龍進行演出。

而莎拉巴特曼的身體也受到英法科學界關注,因為這樣「活體」的存在能夠進行一手的觀察,不用再透過旅行家的敘述或者蒐集來的標本進行研究。在1815年的三月在博物學家Étienne Geoffroy Saint-Hilaine的安排下,莎拉巴特曼在法國自然博物館中被行以各種測量和描繪。


BuffonHistoire naturelle裡面曾特別提過霍騰托人與一般野蠻人並不同,因為當地的女人有巨大、肥厚,並在大腿間垂下、像圍裙一般的陰唇,而Buffon很希望能夠為這樣特殊的人種找到擺放的位置。而Étienne Geoffroy Saint-Hilaine本來想趁這次的觀察來補其理論,但當時莎拉巴特曼生前並不願意展示她的「霍騰托圍裙」。


1815年底巴特曼因病去世之後,她便被雇主賣入博物館作為人體模型和器官標本以供研究。在Étienne Geoffroy Saint- Hilaine的論文中,他將莎拉巴特曼代表的霍騰托人歸類為人類與類人猿之間的人種,填補了人們尋找的失落一環(Missing Link),而從此使其成為特殊人種的典型,這樣的研究激起不少當時學者們的熱烈討論。


而莎拉巴特曼的遺骸也在Musée de l’Homme(法國人類博物館)展示到1970年代中期。當人們漸漸發現莎拉巴特曼帶來的不是科學史上的光輝而是蒙上陰影時,許多反彈聲浪開始出現,而標本也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收進倉庫之中。

莎拉巴特曼逐漸在人類的記憶之中被遺忘,一直到南非政府要求法國政府歸還其遺體。1994年曼德拉當選南非總統之際,許多黑人開始有了正名與追求權利的運動,其中一項就是要求將莎拉巴特曼的遺骨歸回南非,並恢復對她的尊重(restore her dignity)。而在協商與民間施壓的情況之下,法國於2002年將遺骨歸還南非政府,而莎拉巴特曼也被以國葬方式下葬在生前居地。有人稱這是「Symbol of the rediscovery of dignity of a people」。

而為了瞭解更為細緻的社會脈絡,除了講述故事外,必須檢視當時候歐洲社會的各階層人們的想法與作為。這樣的研究、測量、觀賞的行為背後又代表了什麼樣的權力關係。我將繼續分析其中的交互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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