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18日 星期日

當代原住民議題報告


一、               前言
本次報告筆者選擇〈典藏民族誌影片社區放映之過程與意義:以排灣族《內文社五年祭》影片為例〉和〈Tjaquvuquvalj的散與聚:跨部落集體性的多重再現〉兩篇論文為基礎文本。筆者之所以選擇這兩篇文章,是想透過這兩篇相關又互補的文章,更進一步的討論學院-原住民的互動可能與原住民族如何對歷史進行記憶/再記憶、論述與詮釋等等。所回應的上課主題是「我們也有文化:展示、展演與認同」。本篇的架構是有兩篇文章的摘要/比較、分析與反思,以及結語等章節。

二、               文章摘要

(一)〈典藏民族誌影片社區放映之過程與意義〉
〈典藏民族誌影片社區放映之過程與意義:以排灣族《內文社五年祭》影片為例〉(2010)是童元昭與陳品姮書寫與整理《內文社五年祭》巡迴播放活動的互動、過程與影響。《內文社五年祭》是宮本延人所拍的一部黑白紀錄,內容是拍下1934年內文社群23個部落在遷村前舉辦的五年祭。這影片一直存放於人類學系的倉庫,直至1994年清點整理藏品時才再度發掘這部紀錄片的存在,在2001年與國家電影資料館和人類學系的合作下共同修復影片。但是影片的使用是一直到數年後族人與研究者的申請下才再度活化,進而促使2008年舉辦在內文社群巡迴放映的活動。

這件事情促使學院開始思考典藏進入地方、參與地方發展的合作形式與可能性(被動收藏到主動合作),也促使不同的個人詮釋、使用影像,「重新建立、分享自身對過去的經驗」。也就是這樣的巡迴放映的意義在於觀看與回饋之中,會影響對歷史的詮釋,同時在某種程度上把影片放進部落的脈絡中,增加歷史論述的豐富度。本篇論文詳載活動的籌辦、影片的修改與再利用、放映進行的過程與分析,「焦慮、緊張關係」易見於本文之中(前往地方),筆者認為應該是與地方追溯自身歷史主動性、地方的競爭關係所引發有關。而這次的巡迴播放,可見到這部影片勾起了老人的記憶與童年經驗、做出歷史的確認與補充(被遺忘的五年祭、頭目權威等),也讓這部片進到地方的脈絡裡,進而產生集體的認同(過去-現在/老人-年輕人)。

詳細來說,整個活動可簡單分為三個階段,行動籌畫、行動過程、行動結果。籌畫包括決定活動以影片放映會為主,搭配介紹的網路平台(「內文社群」),並且拜訪地方人士、交流意見,而活動的規劃模式基本上保留地方上的習慣。影片的部分除了宮本延人的毛片外(前半部的祭儀內容),加了導言(排灣語發音、中文字幕)與排灣古調配樂,另外,放映之外也有壓成CD、製作手冊供部落的人後續的使用、推廣。

活動決定在內文社群相關的六個部落放映,而在放映的過程中所遭遇到的困境、影片如何呈現、放映的時間點與理由……每個部落的情況都不太一樣。按放映時間順序分別是屏東縣獅子鄉內文村、牡丹鄉東源村、獅子鄉獅子村中心崙社區、獅子鄉獅子村和平社區、獅子鄉內獅村,最後是台東縣達仁鄉安朔村。在巡迴放映之中,可以清楚看到地方勢力間彼此的關係,或和諧,或緊張競爭關係(包括同一村來自不同部落的人的緊張關係、頭目與教會領導上的緊張關係),還有就是影片的進來帶來的「焦慮」,包括對於被遺忘的五年祭的歷史定位確認、頭目權威的歷史確認的焦慮,也就是某些人們想從這影片之中獲取一些答案。而《內文社五年祭》確實有發揮影響力,程度上緩解了上述所提到的焦慮狀況。

產出的結果具有多層的面向與意義,首先,這是一場由學院與部落共同合作規劃的活動,並以尊重地方行事為主,而非指導命令。這提供了一個良好對於雙方合作的範例(成功的典範),同時也刺激思考/提問。對學院(甚至是博物館)而言,材料/文物/文獻不只是需要收藏、修復,也須讓文物放回地方部落的脈絡,讓文物得以被重新理解、產生互動,甚至恢復記憶,而不是繼續維持殖民時期的收藏序號、檔案管理。再來就是地方的主動性,因為好奇、挖掘對過往的歷史而產生追溯的主動性,往往會追回殖民者的記述、藏品(相對的文字紀錄與文物完整保存),而在這之上產生對話、確認、疑問、使用。學院不再只是將原住民族視為客體研究,而是要學院-部落雙方成為互相的主體、彼此刺激、活化,讓知識、記憶、與過往祖先的關係能夠繼續延展下去。接著值得思考的是集體認同的建構,內文社群(大龜文王國/大龜文社群)現在空間四散、關係分離,部落之間不一定有往來、或者知曉對方的事情,但透過了這次的巡迴播放,串聯了這幾個部落,同時,在觀賞的過程中,影像的刺激、解說、詮釋也讓人們開始有意識自己部落曾屬於一個更大的群體、並有著盛大光榮的過去。

(二)〈Tjaquvuquvalj斯的散與聚〉
另一篇則是〈Tjaquvuquvalj斯的散與聚:跨部落集體性的多重再現〉(2013),此篇可以與第一篇的時間點、地點與討論連結,筆者會在接下來的討論提到。本文是由童元昭與葉神保合寫。文章內文透過對台東縣達仁鄉安朔村的歌舞劇與展覽來看地方對於過往歷史的理解、詮釋與使用。原住民族因為未有文字書寫系統,而往往處於被書寫者、書寫中客體的位置,但是現在各種自我書寫興起,原住民族得以透過自己的主體詮釋過往自身的歷史。然這樣的建構須注意的是,他們是如何連結過去,又為何會要做出這樣的連結?總體而言,可以說,這些展演、展示的核心關懷在於三點:空間分散的內文社群是一體的、社與社的聯盟-親屬關係、祖先的榮光-自身能力。透過戰役和祭儀將當代與過去連結。而這兩點有趣的是反映了部落間的跨越、集體性,與內部組織的複雜性。

歌舞劇〈宗族的印記〉(2007)是在原住民委員會舉辦的活動下由安朔國小的老師(葉神保等人)編成的,內容的主題是在1914年發生的南番事件與後續1930年代的集團移住,該歌劇將這兩件事情的因果串聯起來,認為祖先的反抗一部份導致了後來日本人的移住計畫(遷移的迫不得已),但實際上來看移住計畫是日本大範圍對原住民所施行的政策,所以事件與計劃之間的關係應沒有那麼強烈。同時,手足的分布與部落遷徙之間的關係也有些不合理。從這裡可以觀察到歷史的重現與立場選擇有關,因為這齣劇的規劃、編制某種目的是為了要串連過去和現在、重新展現榮光,以及強調內文社群(大龜文王國)的一體性,而這會選擇性的去記憶/重現一些歷史的片段與重新組織,但這並不表示這樣的詮釋是錯誤的,而是在了解部落的脈絡後,回來看部落是怎麼處理、使用這段歷史,又做了那些更動、為何做更動。

於此同年(2007),安朔國小也舉辦了「大龜文五年祭」,但這並不尋常也遭到質疑其正當性在哪裡,但主辦者的回應十分清楚,一方面安朔村屬於邏發尼耀頭目親屬的所在地,另一方面也具有較豐富的學術論述建構與資源經費去舉辦五年祭。然須注意的是,這次的五年祭舉辦也引發了安朔村自身的焦慮,比如內文社群的五年祭如何舉辦?又,因學術的進入使祭儀的論述失去神聖化的部分。而連結到上一篇的〈內文社五年祭〉紀錄片巡迴播放,當時安朔村便安排座談會、紀錄片放映與文獻發放、解說,而具體的影像和實際的紀錄資料豐富了內文社群舉辦五年性的正當性與意義,這也降低了人們對於舉辦五年祭的焦慮。

然筆者覺得有趣的是,經過比照,會發現同樣一件事情(紀錄片的放映)在兩篇論文的脈絡裡有不同的意義。在後一篇的脈絡裡,紀錄片是作為重要的參考資料而觀看,然而在前一篇則是在五年祭之後,人們觀看的狀況,裡面提到安朔國小的放映時寫到:「我們認為在安朔舉辦的放映會可以算是當地人習慣並且歡迎的事件……懷舊的紀錄片正符合清明節慎終追遠的意義……首先是安朔村於1996年重返根也燃舊社的紀;之後是《內文五年祭》影片放映與半小時的座談;最後則播放2007年的《安朔村五年祭》影片。……在預定放映的六點,觀眾仍然零落。」但後面也提有些人也不斷在補充影片的內容,而這兩極的反應讓筆者非常好奇,這個問題究竟出在哪裡?都舉辦過五年祭,為何感興趣的人那麼少?在後一篇文章中有提到教會對於安朔舉辦五年祭的反對,認為那是邪惡祭典,所以觀賞人數的零落是否也與教會的力量有關?而在20122013年舉辦的〈遙吟enelja榮耀vuvu獅子鄉大龜文古物返鄉特展〉則以1875年獅頭社戰役為主軸,並搭配台博館文物、部落解說進行展出,讓陌生的過去在現在重新被理解。

最後我們可以從上述舉辦的歌舞劇、祭儀、展覽看到原住民族對於歷史試圖掌握回來,加入口傳的元素進去做為資料來源或補充。同時也對殖民者的紀錄進行挑戰,取回在歷史上的主體。而這些展演所展現出來的一個重要面向,就是將家族與部落之間重新建立起關係,在歷史的追溯上產生集體性與認同。

三、               分析與反思

筆者透過兩篇文章的摘要,大致勾勒了原住民族如何取回、建構歷史記憶的過程,並且也看到了學院與部落間互動的可能性,而近幾年來臺大人類學博物館所舉辦的特展也可以看到這樣的共同合作規劃的精神,包含「看見牡丹」、「我們噶瑪蘭」等特展也都是邀請族人參與籌畫(想法、展覽內容、編排),也邀請他們共同開幕、帶領不熟悉的人們進入部落人的生活。另外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數位化與網路資源的使用,這是在這個時代筆者認為最需要重視的事情,而其中資訊的透明流通更是關鍵,如果資料只是保存在倉庫、特定資料庫,那麼使用的狀況便會大幅降低。但這也牽涉到是否能公開使用資料、誰擁有資料、誰得以擁有資料的問題,這個問題也十分複雜,本報告先就此打住。

筆者所選擇的兩篇論文呼應了我們上課提到的「我們也有文化:展覽、展演與認可」,把〈典藏民族誌影片社區放映之過程與意義:以排灣族《內文社五年祭》影片為例〉從上一周的原創法討論拉到文化展演上面,事實上,筆者認為這兩篇文章有極有趣的對比、互補和對話,正好結合學院-部落合作的角度與學院觀察的角度,也就是兩篇論文都是非常詳盡的學院紀載活動的發生過程、影響與省思,但同時也對原住民族對自身的追訴、建構的狀況有著認同和信心,這一點有別於一般學院論述原住民族時,會較傾向寫到其被剝削弱勢的一面,而論文裡的原住民展現極高的主體性,不論是對歷史的思辨、劇本/展覽的產出、自己-祖先/部落-部落關係的重建、地方間的競爭角力,都能見到原住民族思考、追尋、掙扎的面向,而非只是被動的被平地人剝削、被殖民者壓榨。論文重新看回「人」的面向,也重新看回「部落」真實的面貌,透過詳細的紀載讓讀者能夠一步步參與、想像當時候的情況,配合網路平台的資料而更深一層了解活動背後的意涵和論述,同時也在這之中重新形塑自己對於這群人的想法。

另外非常值得注意和討論的是,教會在部落的力量與對部落傳統/復振傳統的影響力(正面/負面)。之前上課也有提到關於教會和部落傳統的衝突和協調,但是這部分較沒有事件的側寫,而兩篇文章各自有帶到教會的態度、彼此競爭關係等等,從這裡回去切入看原住民與教會的關係也許也會很有意思。但礙於本篇篇幅,也只是把問題拋出來。除此,政府的力量在這裡的影響效果好像也有限,或者說不是衝突的原因/當事者。筆者也好奇,政府(鄉公所)對於展覽好像傾向支持、籌畫,所以在論述的時候,是否不能把國家-原住民二元當成是對抗的兩方,中間好像有更多操作、妥協、合作等值得挖掘的空間。

四、               結語
最後,筆者在報告的末尾想提出對於本學期課程的一些想法。個人非常喜歡這門課程設計的用意和方式,透過文章、與講者的互動來討論議題,而上課的同學也多半是原住民,這點也讓筆者收穫良多。透過與他們談話(上課/私底下),筆者開始較了解他們所面臨的狀況、思索的想法,以及解決的方式,同時也反思自己作為一個在原住民議題上的學習者,有沒有注意/思索到與他們不同/相同的看法/想法,而與自己混血兒的身分,自己與原住民的狀況是否能有所連結。(筆者的多重語言狀況、飲食習慣不同、升學情況等等)但筆者想提出的建言是,如果這門課是像圓桌討論那樣,也許效果更好,因為這門課其實蠻著重後來的討論,但是教室的形制並不利於這樣高密度的討論狀況。就筆者上歷史人類學課程得來的一些想法,也許每周安排幾個人摘要、報告內容,也許也會讓學生更投入在課程之中。否則這門好課也只淪為通識性演講。話雖如此,筆者還是收穫良多(老師原諒我沒有好好上課我課真的修太多),而且也從中累積了一些書單、議題,正好也與筆者對社會/學科的思索有所呼應。




參考書目

童元昭、陳品姮
2010 〈典藏民族誌影片社區放映之過程與意義:以排灣族《內文社五年祭》影片為例〉。《原住民自然人文期刊》第二期:1-30
童元昭、葉神保

2013Tjaquvuquvalj斯的散與聚:跨部落集體性的多重再現〉。《台灣原住民族研究季刊》第六卷第4期:3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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